提要：事实证明，特朗普对“白人至上主义（White Supremacy）”的鼓吹和他尖锐的反华言论对亚裔美国人而言是一个“毒性十足”的组合。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比新冠病毒更冷酷无情、更恶毒、更能够在疫情持续期间揉虐、碾压人们的心灵，那么针对少数种族和弱势群体的仇恨犯罪和仇外暴力绝对是榜上有名的。
在新冠疫情持续期间，反亚裔暴力事件却在美国激增，而且这一趋势还没有明显的缓解迹象。尤其是自去年以来，大量针对亚裔美国人的言语和身体攻击事件已被报道出来。近期，最臭名昭著的例子就是3月16日在亚特兰大发生的大规模枪击事件。一位21岁的白人男子罗伯特·亚伦·朗（Robert Aaron Long）持枪杀死了8人，其中6人是亚裔妇女。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在报道这起冷血枪击案的新闻报道中指出，这起枪击案加剧了人们对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针对亚裔美国人，特别是华裔美国人的种族主义言论的愤怒。
根据美国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的数据，美籍华人是美国最大的亚裔群体，占全美国亚裔人口的23%，即540万人。预计到本世纪中期，亚裔美国人将成为美国最大的移民群体。
但现在，愤怒、恐惧、彷徨和迷失正笼罩着美国的许多亚裔社区。美国皮尤研究中心2021年4月的另一项调查报告显示，参与调查的亚裔成年人中有32%的受访者表示他们曾担心受到威胁或遭遇人身攻击，而高达81%的受访者表示针对亚裔美国人的暴力行为正在增加。五分之一的美国亚裔认为，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是近期针对亚裔美国人暴力事件激增的主要甚至是首要原因。
的确，在包括移民和种族在内的许多问题上，唐纳德·特朗普点燃并不断地煽动许多美国人内心的愤怒，而其中一些人似乎持有非常排外甚至是极端的立场和观点。美国国土安全部部长亚历杭德罗·马约卡斯（Alejandro Mayorkas）表示，国内暴力极端主义对美国构成了当今最致命和最持久的与恐怖主义相关的威胁。而由于其残暴性和在美国许多亚裔社区所造成的广泛恐惧，针对亚裔美国人的随机、无缘无故和无差别的暴力仇恨犯罪理应被视为马约尔卡斯所提到的威胁的一部分。
在当下的现实场景中，如果你是一个碰巧生活在美国的亚裔，即便仅仅是外出慢跑锻炼或简单购物，你可能也需要小心翼翼。
“即使在新冠疫情来临之前，仇恨犯罪也在上升，”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乔治·华盛顿韩国研究中心的非常驻学者约翰·梅里尔博士（Dr. John Merrill）在访谈中向笔者表示，“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特朗普习惯性地使用带有种族色彩的表达方式。”
正如许多人认为的那样，美国前总统特朗普是特别是自新冠疫情爆发以来针对亚裔美国人暴力行为广泛而迅速增长的首要原因之一。
根据加州州立大学圣贝纳迪诺分校仇恨与极端主义研究中心最近发布的一份报告，2020年美国16个大城市的反亚裔仇恨犯罪增加了145%。报告援引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数据指出，自1990年代中期以来，反亚裔仇恨犯罪事件整体持续下降，但却在特朗普政府期间明显激增。
尽管世界卫生组织已经明确表示，按特定地名命名疾病可能会在特定宗教或种族社区成员中引起反弹，并可能给人们的生活和生计带来严重后果。但特朗普和他的几位政府要员在处理新冠疫情相关议题时一再使用具有非常明显种族主义色彩的词语。这并不是空穴来风：特别是在特朗普上台以后，美国国内的仇外怨恨的确在新冠疫情爆发之前就已经在上升。正如Angela Gover、Shannon Harper和Lynn Langton在《美国刑事司法》上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指出的那样，在包括新冠疫情在内的危机或巨大变化时期，个人层面的偏见态度和过激行为可能会被机构/政府层面的支持放大、加强。
一份同行评议的杂志《美国公共卫生》也发表了一项关于特朗普的种族主义推文与反亚裔情绪之间的关联的研究。这项研究是由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一群学者进行的。该研究指出“当比较2020年3月16日之前的一周和之后的一周时，与#chinesevirus相关的反亚裔标签的增幅明显大于#covid19。”根据这项研究，特朗普在当天发布的关于“中国病毒（Chinese virus）”的推特“直接导致了反亚裔标签的大幅增加……而特朗普在（2020年）6月的一次集会上公开说出‘Chinese virus’和'kung flu'等词语，与美国对亚裔的种族主义情绪的上升同时发生。”
另外，美国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卡佩拉大学的学者埃利奥特·本杰明（Elliot Benjamin）在针对亚裔美国人的仇外心理学术背景下研究了特朗普与新冠疫情之间的关系。本杰明指出，唐纳德·特朗普的许多言论和政策“完全违背了人本主义心理学的基本前提，即与人保持移情的、真心的关系。”
可以预见的是，特朗普本人拒绝承担任何责任，正如在去年3月末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特朗普对有关提问作出了以下回复：
提问者：你采取了什么具体措施来打击针对亚裔（美国人）的仇恨犯罪？
特朗普：嗯，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就是，在我们国家，亚裔美国人过得非常好。
特朗普的如此种种言行，特别是他在新冠疫情中的言语辱骂和无端指责，如何会导致反亚裔仇恨犯罪如此惊人地上升？实际上，特朗普的言论必须放在他所拥护的“白人至上主义”的背景下看待，因为他把“白人至上主义”作为反对他不喜欢的一切事物和人的武器，包括非白人移民和少数种族群体。
美国全国亚太裔妇女论坛的国家分区主任Vivien Tsou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一份分析报道中指出，亚裔美国人“并不是面临区别于他的危险，而是成为黑人美国人所承受的仇恨力量同样针对的目标。”正如Tsou所说，“这一切都源于白人至上主义”。该分析还指出，“即使特朗普不再执政，共和党的大部分人也无法停止他们对外界人士（通常是有色人种）相关议题的把玩，并特别暗示他们威胁到主流的美国白人文化。”
“针对新移民的犯罪行为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多年来，不同的少数族裔成为目标，不论他们是中国人、爱尔兰人、意大利人还是犹太裔美国人，”梅里尔这样告诉笔者，“当人们对一种新的传染病感到恐惧时，如果公众认为与某一特定族裔群体有关联，现有的偏见就会加剧，而仇恨犯罪就会增加。近年来，我们已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在艾滋病和海地人身上；SARS和中国人身上；以及埃博拉和西非人身上。”
作为一个特立独行并拥有相当人气基础的政治人物，特朗普的言行，不仅震撼了人们的良知，更是产生了持久的后果。例如，在抛出中国人偷走美国人工作的指控后，特朗普和他的政府对中国开启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贸易战。然而，这并未给美国带来更多就业机会，因为恰恰是美国公司自己在市场竞争力量的推动下，“偷走”了美国人的工作。
最近，通过不断在新冠疫情议题上大肆指责中国，并使用“Chinese virus”和“kung flu”等种族主义词语，特朗普重新点燃并进一步加剧了美国社会长期以来根深蒂固的仇外情绪，而他本人和他所在的政党则可以利用这些怨恨情绪来达到各种政治目的。值得注意的是，当美国国会众议院在2020年9月试图通过一项不具约束力的决议案，以谴责包括使用“武汉病毒”等词语在内的反亚裔种族主义言行时， 164名共和党人投了反对票，只有14人投了赞成票。最近，美国国会以压倒性的优势通过了新的立法，以解决针对亚裔美国人仇恨犯罪上升的问题。反对该法案的每一票都来自共和党人。
目前看来，特朗普给拜登留下了一个总体上可以接受的蓝图和框架来处理美国与中国的关系，即将中国视为是美国主要的、可匹敌的（peer）竞争者。但在抗击新冠疫情方面，尤其是在处理激增的国内种族冲突和仇恨犯罪，特别包括针对亚裔美国人的仇恨犯罪方面，特朗普给拜登政府留下的是一个彻底的烂摊子。最大的问题在于，在白人民族主义和国内极端主义高涨的情况下，该如何打击针对种族群体的攻击和侵害行为。需要注意的是，向2020年成立的 “停止亚太裔仇恨”组织报告的仇恨事件数量在2021年3月期间从3795起大幅增加到6603起。
梅里尔对最近美国国会的立法感到鼓舞，称这是“减少反亚裔仇恨犯罪的良好开端。”但他也表示担心，认为“目前的反亚裔暴力浪潮只有在新冠疫情彻底结束后才会结束。”
梅里尔补充说：“可以想象，特别是如果关于新冠病毒起源的实验室泄漏理论获得更多的支持的情况下，（当前的反亚裔暴力）状况好转之前甚至可能变得更糟。”
事实上，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手机的新闻订阅突然提醒我，一名55岁的中国妇女于6月1日“在纽约市的唐人街被无端攻击而倒地不起。”
（作者系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副研究员）